现在是一九七一年。米雷克说:人与政权的斗争,就是记忆与遗忘的斗争。

确实,宪法保障言论自由,可是法律也惩罚所有可被定为危害国家安全的行为。谁也不会知道,国家会在什么时候开始高声宣布,这一言论或那一言论就危害了它的安全。

知识分子这个词,在当时的政治用语中,是一种辱骂。它指的是不懂得生活又与人民脱离的人。当时,所有被其他共产党人绞死的共产党人,都被赐予这一骂名。

阿连德被暗杀很快掩盖了俄国人对波希米亚的入侵,孟加拉的血腥屠杀又让人忘记了阿连德,西奈沙漠战争的喧嚣又盖过了孟加拉的呻吟,柬埔寨的生灵涂炭又让人忘记了西奈,就这样继续,就这样反复,继续反复,反复继续,直到一切都被所有人完全遗忘。

现在是一九七一年。米雷克说:人与政权的斗争,就是记忆与遗忘的斗争。

确实,宪法保障言论自由,可是法律也惩罚所有可被定为危害国家安全的行为。谁也不会知道,国家会在什么时候开始高声宣布,这一言论或那一言论就危害了它的安全。于是,他决定将那些会连累人的书信文件放到安全的地方。

在历史依然缓慢前行的时代,不多的事件很容易铭刻在记忆之中,编织成一个无人不晓的背景,其前台上演着令人牵肠挂肚的私人生活的诸多传奇。今天,时间在大步前进。历史事件一夜之间即被遗忘,晨光降临便如闪烁的朝露般飘逝,因此也就不再是叙事者故事中的背景,而是过于稀松平常的私人生活背景前上演的一幕出人意外的传奇。

为了使这一不快回忆的阴影不再干扰这重建了牧歌的国家,应该让布拉格之春和俄国坦克的到来——这一美好历史的污点——化为乌有。为此,今天,在波希米亚,人们对八月二十一日的周年日噤若寒蝉,而那些站起来反抗自己的青春时代的人们的名字,也被仔仔细细地从国家的记忆中擦掉了,就像小学生作业里出的错一样。

她之所以要她的记事本,是因为她在笔记本中已经构建了一个由主要事件所组成的脆弱架构,她想为这一架构砌上边墙,让它成为她可以住进去的房子。倘若摇摇晃晃的回忆的建筑像搭建不稳的帐篷一样倒塌,塔米娜就只剩下了现在,这个无形的点,这一缓慢地向死亡进发的虚无。

这是因为,每个人都无法忍受自己迟早会消亡,消亡到一个冷漠的世界里,默默无闻,无声无臭。因此,只要还来得及,他就要把自己变成由语词组成的他自己的世界。 如果有一天(这一天为时不远了)所有人一觉醒来都成了作家的话,那么普遍失聪、普遍不理解的时代就降临了。